第五十九日 封笺七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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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,可是再次睁眼的时候,也不过是两个时辰之后。
从她昏昏沉沉睁开惺忪的眼睛开始,来自现实的记忆也慢慢回到她脑中,不消一会儿便全清醒了过来。
印象里她还没看清杨晧的脸,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昏睡了过去。
她这样挣扎地想着,可身子却乏得要命。好不容易才硬撑着起来,眼前却又是一阵眩晕,她又像失重一般重新倒了下来。
层层叠叠的帷幔外面,似乎有人听见了她的动静,快步走过来踱到她的床榻边上来。
他一层层掀起那用来遮蔽天光的帷幔,那张熟悉的、消瘦俊朗的脸慢慢由模糊到清晰。
也不知是因为帷幔,还是因为她眼前的水雾,那人的脸又不知不觉由清晰又到模糊。她伸出手抓住他,生怕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水中幻境。
只是他走过之处,原本昏暗的四周忽地天光乍现,似是携着世上最灿然的朝霞朝她走来。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杨晧瞧见她苍白的小脸,心中一阵生剜一般的痛楚,不由分说地走过去将她抱在怀中。
他将头深深埋在她颈间,纵使有万般的话要讲,却一句也说不出来。
只不过几天未见,她单薄的身子似乎又更弱了一些,整个人都软绵绵地倒在他身上,似乎一丝力气也没有。
见她不吱声,杨晧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问:
“婴婴?饿不饿,若是困了就再睡一会儿。”
唐婴宁从前不爱这样黏着他的,可是如今也不知怎么,紧紧抱着他的腰,耍赖似地一丝也不愿意放开。
她着了些风寒,说话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:
“我不饿。”
她将脑袋往杨晧怀里埋得深了些,用难为情的语气说:
“你能不能抱着我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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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晧微微有些讶然,接着却二话不说翻身躺在她身边,将小人儿整个都圈在自己怀中。顿了一会儿,他低头,用食指轻轻挠了挠她的下巴:
“几日不见,怎么黏人了?”
唐婴宁埋头不理他,找了个最暖和的地方窝起了身子,像只慵懒的猫儿一般将爪子搭在他腰际,舒服地眯起了眼睛。
杨晧低头打量她,瞧见她眼下浓重的乌黑,还有那无法掩去的疲惫,涩然开口:
“若要等我,在府中等着便是了,为何还偏偏要去天牢。
那是什么地方,你也敢轻易涉足?”
他的话本意明明带了责备,可说着说着,瞧见怀里的人闭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模样,语调不自觉地慢慢放缓,到最后软的不像话。
他无奈地摇了摇头,本想伸手去刮一下她的鼻尖,可生怕在这时候将这瓷娃娃一般的人儿磕碰坏了。于是原本已经抬起来的手又被缓缓放下,却被唐婴宁忽地捉住,贴在自己脸颊旁边轻轻摩挲着。
她仍旧闭着眼睛,可分明醒着,软声呢喃着:
“杨晧,你回来真好。”
杨晧心中一动,慢慢撑起身子来,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。
落在眉心,落在鼻尖,落在眼睛
直到最后他完整地覆在那张樱唇上,唐婴宁的一双朦胧的睡眼这才缓缓睁开了。那双带着点点涟漪的眼睛,仿佛她回到头一次与他在莲花池里的轻舟上。
轻舟缓缓驶过莲池当中的桥洞,周围陷入一片阴凉。
四周没有天光,而他就是天光。
一醉如梦,长夜难醒。
不知道睡了多久之后,唐婴宁似乎感觉自己躺在一个软和的东西上。
她以为自己还在杨晧怀里,于是撒娇一般将脸埋进去,并且伸出手臂去抱住他。
可她闭着眼睛探过去,却分明只摸到三两个绣花枕头!
她一怔,倏地睁开眼看去,只见偌大的床榻上哪里还能看见杨晧的影子?!
唐婴宁心上瞬间便浮起一层委屈,朝外面喊了一两声。
隔着帷幔也能瞧见外面天色已经黑了,只一簇昏暗的灯火在夜色里诡异地一跳一跳地。
她瞧不清外面的样子,自己的呼喊又没有回应,唐婴宁忍不住有些害怕,立刻便蜷缩起来不再出声。
这时候,杨晧才从老远之外走过来。
他手上端着东西,走得不快,慢吞吞才踱到床边。
“醒了么?快起来吃些东西。”
唐婴宁听见是杨晧的声音,这才慢慢爬到床边去将帷幔一层层掀开。只见他刚刚把一碗粥放在床榻边上的小几上,两只手却猛地捏住两边耳垂,显然是被烫得不轻。
她瞧见杨晧这幅狼狈样子,忍不住咯咯咯笑个不停。
杨晧无奈,伸手替她将帷幔挂好,蹲下身子慢慢吹着碗里的粥。
他吹着吹着,却忍不住唉声叹气了起来。
唐婴宁歪着头看他:
“你怎么了?”
杨晧苦着脸说:
“你说自从我遇见你之后,王爷的架子一日不如一日,现在沦落成为一个暖床吹粥的小厮,跟梨园里的那些小白脸有什么区别?”
唐婴宁的眼睫笑得弯弯地,忍不住伸出小指朝他勾了勾。
等杨晧的脸挪过来,她忽地扯住他的双颊,横向拉开,又挤到一起,如此反复两次,等到他脸上落下几个红彤彤的指痕才罢休。
唐婴宁总结:
“容貌尚可,干活卖力,我觉得你很合适。”
杨晧本来毫无反抗,听见她这话却忽地来了劲儿:
“我合适什么?”
唐婴宁继续没心没肺:
“去梨园当小白脸啊。”
杨晧猛地将一张脸靠近她,双眸犹如寒霜冰封湖面,连带着那通身强大冷峻的气场立刻掩去室内的旖|旎柔光:
“你再瞎说,我就不给你吹粥了。”
唐婴宁憋笑,尽力配合着他:
“不敢了。”
他这才懒洋洋地敛去那锐气逼人的眼神,伸手捧起粥碗来:
“这还差不多。”
杨晧没有喂人吃过粥,手里的小勺完全不听他使唤,一勺喂下去得漏半勺。
唐婴宁看他一副吃力的模样,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,默不作声地吃着。
等碗里空了大半碗,她才抗拒地偏过头去,轻轻推了推杨晧又喂过来的瓷勺儿:
“不好吃,苦的。”
杨晧冷脸哄:
“你哥送的,什么药粥,给你养胃的。”
唐婴宁一愣,砸吧砸吧小嘴抿了抿,隐约感觉有一股复杂的味道——乱七八糟的药材混在一起的味道。
怪她得了风寒,方才没留心,什么味道也没吃不出来。
“这粥,是你熬的么?”
杨晧颇有些骄傲:
“是嬷嬷教我的,我学得很快,刚一炖好就给你送来吃了。”
唐婴宁听了他的话,又好又好笑,连半点脾气也发不出来:
“这些补药功效不同,要依据具体情况分别服用。
你若是一股脑全扔进锅里煮来给我吃,轻则疗效全无,重则药理相冲。
还好你只给我盛了一小碗,没什么大碍。”
杨晧一张脸却僵住,颤抖着伸出一只手腕,闭上眼睛绝望地问:
“婴婴,帮我探探脉吧,我是不是时日无多了?”
唐婴宁一滞,握住他的手腕说:
“怎么,你也喝了粥么?”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杨晧绝望地点了点头:
“喝了两碗。”
“多大的碗?”
“这么——大。”
看见他两只手比出的海碗大小,唐婴宁立刻便抓起他的手腕探了探脉搏。
半晌,她这才松了口气:
“还好,除了心跳有些快,其它并无大碍。
都是大补的药,恐怕后半夜要流鼻血,也有发热的风险。”
说着说着,她自己也有些觉得好笑,停下来叹息道:
“你呀”
杨晧松了一口气,瘫在床边一动也不动,只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她看,仿佛一条鱼在案板上挣扎无望的眼神。
忽地他眼睛一亮,顺势握住她的手:
“你等着,我给你拿一样好东西来看。”
唐婴宁好奇地问:
“是什么?”
杨晧松开她的手腕,站起身来往书案的方向走,不多时便取了一个话本子模样的册子回来,小心翼翼地递到她手里。
唐婴宁接过来一摸,感觉薄薄的一片,比起书册来更像是几封信笺堆叠在一起装订成册。
抬头写着三个字“七日笺”。
她喃喃读了一遍,好奇地问:
“这是什么?”
“你翻开第一页看看。”
唐婴宁听了他的话,素手小心地拈着花笺翻过第一页,上面赫然写着一句话:
“一日笺:沈氏罪行败露,满门斩首示众。”
唐婴宁眼睛一亮,惊喜地问道:
“沈家的案子结了么?”
杨晧摇了摇头,伸手握住她的手:
“御史台刚刚呈上公文,父皇还尚未下达圣谕。
沈家的事即使还没有尘埃落定,他们也已经走到穷途末路,只等最后一把柴火,便能烧得一点不剩。”
唐婴宁更好奇了:
“那这七日笺是何用意?”
杨晧露出一个笑容来:
“这封七日笺都是未曾发生过的事情,都是我要一步一步完成的事,你相信我么?”
唐婴宁不答,偏头反问他:
“照你的话说,沈家已经是瓮中之鳖,那有算什么未卜先知呢?”
杨晧支支吾吾半天,憋红了脸才说:
“后面还多的是我未卜先知的事,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。”
唐婴宁听了他的话,作势便要翻开后面的花笺,却被他拦了下来。
抬头一看,杨晧正儿八经说道:
“一日笺你已经看完了,剩下的等到以后再看。”
唐婴宁悻悻地将花笺还给他:
“那还是给你收着吧,若是在我这儿一晚上就看到底了。”
杨晧一笑,伸手揉乱她的发顶:
“乖,再睡一会儿。
等醒了,一日笺就该梦想成真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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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她昏昏沉沉睁开惺忪的眼睛开始,来自现实的记忆也慢慢回到她脑中,不消一会儿便全清醒了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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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这样挣扎地想着,可身子却乏得要命。好不容易才硬撑着起来,眼前却又是一阵眩晕,她又像失重一般重新倒了下来。
层层叠叠的帷幔外面,似乎有人听见了她的动静,快步走过来踱到她的床榻边上来。
他一层层掀起那用来遮蔽天光的帷幔,那张熟悉的、消瘦俊朗的脸慢慢由模糊到清晰。
也不知是因为帷幔,还是因为她眼前的水雾,那人的脸又不知不觉由清晰又到模糊。她伸出手抓住他,生怕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水中幻境。
只是他走过之处,原本昏暗的四周忽地天光乍现,似是携着世上最灿然的朝霞朝她走来。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杨晧瞧见她苍白的小脸,心中一阵生剜一般的痛楚,不由分说地走过去将她抱在怀中。
他将头深深埋在她颈间,纵使有万般的话要讲,却一句也说不出来。
只不过几天未见,她单薄的身子似乎又更弱了一些,整个人都软绵绵地倒在他身上,似乎一丝力气也没有。
见她不吱声,杨晧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问:
“婴婴?饿不饿,若是困了就再睡一会儿。”
唐婴宁从前不爱这样黏着他的,可是如今也不知怎么,紧紧抱着他的腰,耍赖似地一丝也不愿意放开。
她着了些风寒,说话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:
“我不饿。”
她将脑袋往杨晧怀里埋得深了些,用难为情的语气说:
“你能不能抱着我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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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晧微微有些讶然,接着却二话不说翻身躺在她身边,将小人儿整个都圈在自己怀中。顿了一会儿,他低头,用食指轻轻挠了挠她的下巴:
“几日不见,怎么黏人了?”
唐婴宁埋头不理他,找了个最暖和的地方窝起了身子,像只慵懒的猫儿一般将爪子搭在他腰际,舒服地眯起了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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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什么地方,你也敢轻易涉足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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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仍旧闭着眼睛,可分明醒着,软声呢喃着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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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晧心中一动,慢慢撑起身子来,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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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睡了多久之后,唐婴宁似乎感觉自己躺在一个软和的东西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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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她闭着眼睛探过去,却分明只摸到三两个绣花枕头!
她一怔,倏地睁开眼看去,只见偌大的床榻上哪里还能看见杨晧的影子?!
唐婴宁心上瞬间便浮起一层委屈,朝外面喊了一两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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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婴宁听见是杨晧的声音,这才慢慢爬到床边去将帷幔一层层掀开。只见他刚刚把一碗粥放在床榻边上的小几上,两只手却猛地捏住两边耳垂,显然是被烫得不轻。
她瞧见杨晧这幅狼狈样子,忍不住咯咯咯笑个不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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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婴宁憋笑,尽力配合着他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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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晧没有喂人吃过粥,手里的小勺完全不听他使唤,一勺喂下去得漏半勺。
唐婴宁看他一副吃力的模样,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,默不作声地吃着。
等碗里空了大半碗,她才抗拒地偏过头去,轻轻推了推杨晧又喂过来的瓷勺儿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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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晧冷脸哄:
“你哥送的,什么药粥,给你养胃的。”
唐婴宁一愣,砸吧砸吧小嘴抿了抿,隐约感觉有一股复杂的味道——乱七八糟的药材混在一起的味道。
怪她得了风寒,方才没留心,什么味道也没吃不出来。
“这粥,是你熬的么?”
杨晧颇有些骄傲:
“是嬷嬷教我的,我学得很快,刚一炖好就给你送来吃了。”
唐婴宁听了他的话,又好又好笑,连半点脾气也发不出来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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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好你只给我盛了一小碗,没什么大碍。”
杨晧一张脸却僵住,颤抖着伸出一只手腕,闭上眼睛绝望地问:
“婴婴,帮我探探脉吧,我是不是时日无多了?”
唐婴宁一滞,握住他的手腕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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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着说着,她自己也有些觉得好笑,停下来叹息道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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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一日笺:沈氏罪行败露,满门斩首示众。”
唐婴宁眼睛一亮,惊喜地问道:
“沈家的案子结了么?”
杨晧摇了摇头,伸手握住她的手:
“御史台刚刚呈上公文,父皇还尚未下达圣谕。
沈家的事即使还没有尘埃落定,他们也已经走到穷途末路,只等最后一把柴火,便能烧得一点不剩。”
唐婴宁更好奇了:
“那这七日笺是何用意?”
杨晧露出一个笑容来:
“这封七日笺都是未曾发生过的事情,都是我要一步一步完成的事,你相信我么?”
唐婴宁不答,偏头反问他:
“照你的话说,沈家已经是瓮中之鳖,那有算什么未卜先知呢?”
杨晧支支吾吾半天,憋红了脸才说:
“后面还多的是我未卜先知的事,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。”
唐婴宁听了他的话,作势便要翻开后面的花笺,却被他拦了下来。
抬头一看,杨晧正儿八经说道:
“一日笺你已经看完了,剩下的等到以后再看。”
唐婴宁悻悻地将花笺还给他:
“那还是给你收着吧,若是在我这儿一晚上就看到底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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